辛亥革命后,民国政府并未排斥清室的遗老遗少。“八旗子弟”中有的当官,耀武扬威;有的赋闲,整日提笼架鸟,看戏听书,甚至嫖、赌、抽大烟。他们不管做什么,按“优待清室条件”,都有经济来源,生活优裕。但当“末代皇帝”溥仪被逐出故宫,王朝覆灭,那些依附皇室生存且无一技之长的皇家贵胄们,便都一下子从人世的荣华之巅,跌落到贫困的谷底。和众多“八旗子弟”不同,恭王府后人溥儒凭着其人品和才华,成为民国时期的书画大师,并受到敬重。溥儒,字心畲,生于 1886 年。父亲是载滢,祖父是恭亲王奕訢。溥儒自幼聪明,6岁时入宫作对联,曾受到慈禧太后夸奖。他长大后,先后进入贵胄法政学堂、北京法政大学和德国柏林大学学习。27岁时,获得天文学博士。
溥儒
溥儒的成长与母亲项太夫人的教育是分不开的。“末代皇帝 ” 溥仪退位后,溥儒的哥哥溥伟(承袭了恭亲王爵位),一心想复辟皇权,登上高位。他大肆活动,甚至不惜变卖家产。项太夫人却不想让溥儒步他的后尘。在儿子从德国学成回国后,母亲几次把儿子叫到身边,劝勉道: “你不可像你哥哥那样,整日瞎跑。也不要自以为是博士了,就自满骄傲。你须积学博文,多下利物济人功夫,方能立言以垂世。”溥儒谨记母亲的教诲,移居西山。他虽然篆刻了 一枚“旧王孙 ” 的闲章,却不与众多 “ 八旗子弟 ” 为伍,而是探求学问,潜心书画的研究。十年后,溥儒返回恭王府萃锦园,将位于蝠厅内的寒玉堂作为住室和书画工作间。他经常邀请文化名人到他府中花园赏花观景,饮酒赋诗。
民国时期,书画界对佼佼者有 “南张北溥 ” 之说。“南张 ” 指张大千, “北溥” 即溥儒。一次,张大千到北平举办画展,并到萃锦园拜访溥儒。两位大师当场作画,每张纸页只画 一部分或画至一半,让对方续画。不足三小时,即画出几十幅,其间二人还为观看者画了几个扇面。启功有幸在场,曾得到张大千所画黄山景物扇面一幅。那些已画就和未完成的画页,两人分手时各拿一半。此次 “南张北溥” 的聚会,在书画界一时传为佳话。
溥儒(右)与张大千在台湾
溥儒工笔风景国画
溥儒不参与复辟清王朝的活动。在日本侵略者的淫威下,尤能保持民族气节。溥仪在东北 “伪满洲国 ” 登基后,皇族贵胄纷纷出关投靠,溥儒却不为所动。 1934年,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让参谋长携重金请溥儒作画,贺“满洲帝国 ” 成立四周年。该参谋长来到恭王府,说明来意,拿出钱来,当即被溥儒拒绝。气恼之下,那个参谋长扔下钱,悻悻而去。家人为溥儒的做法担心,溥儒并不在意,坦然让人将那笔钱送还。 “七七” 事变后,日军占领北平。溥儒离开恭王府,很长时间住在颐和园。
1938年, 溥儒的生母项太夫人病逝,停灵于广化寺戒坛院大斋堂。溥儒为亡母守灵三年,在其母的 “ 葫芦材 ” (满族寿材,棺盖前部有一木制大葫芦,可套花圈)四周以蝇头小楷写满金粉经文。吊唁者观之,无不叹服。每日丧礼毕,溥儒常与方丈院的玉山方丈叙谈。 一次,玉山恳请溥儒倡导修葺庙宇。溥儒允诺后,下榻西路大悲院禅房,率先挥洒笔墨。然后敦请清代末科状元刘春霖、翰林张海若、傅增湘,举人张伯英,书画家周养庵、秦仲文、金北楼等,行书作画,同襄善举。所有作品公展于社稷坛(今中山公园)水榭。义卖所得款项全数捐给了广化寺。由此,寺内中路主要佛殿得以修葺一新,其功德一直被佛教界人士津津乐道。
1949年,溥儒去台湾,任教于台湾师范学院,并先后去日本、韩国、泰国等国家旅游、开办画展和讲学。在清苦的生活中,他思念生养他的什刹海和恭王府,曾在一首《清平乐•忆故园》词中写道:疏红又点梅梢,客中愁绪无聊。怅望青天碧海,朝来暮去春潮。 1963 年 11 月 18 日,溥儒因患癌症在台北逝世,安葬于阳明山。
来源:《什刹海的传说和故事》 作者于永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