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海入府,佛乐空明


发布时间:2020-01-06

 


什刹海,之所以能引来众多的游人、投资者及恋人,一是因为“她”风情万种;二是因为“她”深藏若虚。



什刹海,位于北京西城区,依偎京城中轴线。尽管水域总体面积不及白洋淀十分之一,但因波涌京城繁华地,难免有些托大,以“海”为名,也可理解。这片“海”,历经数百年风雨,而今已是北京市历史文化旅游风景区、北京市历史文化保护区。什刹海景区,包括前海、后海和西海3个水域及临近街巷。因与北海、中海、南海组合的“前三海”呼应,俗称“后三海”。



我与京城“后三海”似乎有缘,又似乎无缘。儿时,父亲经常拉着我在后海遛弯儿。他告诉我,我家从南城搬来时,本应在后海北岸定居。然而,父亲考虑到我年少顽皮,总怕在门前玩耍失足落水,故而选在了与后海相距不远的花枝胡同。10年后,又鉴于某种原因,我家搬到海淀,远离什刹海。



然而,离“她”远了,反倒生出了眷眷之情,稍有闲暇,便来到前、后海或积水潭边,经常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水之畔的路椅上,既不是等待钟鼓楼上空那一缕晨霞,也不是目送痕量有限的那抹玉泉山影,而是悄然品赏情侣归舟的笑靥、写生者被风掀起的秀发。直到晚风把一泓碧水吹皱时,我才缓缓起身,无目的性在“她”周边的那狭长的胡同里游走,很像在用脚步勾勒着一个硕大的问号。



什刹海,之所以能引来众多的游人、投资者及恋人,一是因为“她”风情万种;二是因为“她”深藏若虚。著名历史学家、中科院院士侯仁之说:“什刹海是北京的一颗明珠;恭王府又是什刹海的一颗明珠。”一水一府,两颗明珠历经沧桑,被悠久的文脉浸润,被灵异的传闻笼罩。







什刹海水面上常有一层烟岚在浮动,像蕴蓄着无数个谜底。其实,什刹海的名字本身就是未解之谜。老住户对“海”的名称解释得有声有色,说这里曾是江南巨富沈万三藏金的地方。永乐帝修筑城防需要大量资金时,沈大鳄便把藏在这里的十窖金银挖出献上,由此便生出3个硕大的圆坑。而后地下水涌出,其状如海,且分出10个岔流与通州的大运河相连接,人们称“十汊海”。不知什么时候又叫成了什刹海。



这段传说与什刹海之名的缘起有无瓜葛?真真困扰了我许多年。幸好有一天,我在后海北沿拜谒广化寺,偶见清道光年间古碑镌刻的小文,方知什刹海名称的由来:“都城西北隅有巨浸曰什刹海,以环海又丛林十故名。广化寺者十刹之一。”那消失了的9座古刹是寺是庵?究竟在“海”的什么位置?我不禁茫然四问。没有人能回答,耳畔只隐约传来波涛拍岸的声韵以及雁阵惊寒的啼鸣……



我认定,什刹海的名称源于一座古刹,或因什刹海周边曾有10座寺庵而得名,都不无道理。



入秋的雨晨,我从银锭桥北的茶楼小坐之后,撑伞悠游巷陌。在旧书摊,无意中翻开册页发黄的史书,环“海港”的一座座烟雨迷离的禅林恍然被神思拉近,继而清晰入目——建于明嘉靖37年的净业寺;建于万历九年的拈花寺;建于明成化三年的瑞应寺;约建于明初、在清嘉庆二十一年重修的普济寺……佛法如海,海的深度与广度千古难测。既如此,什刹海的称谓,究竟因一座寺名而起还是由十座寺名而来,还是若明若暗、似知非知的好。



踏过银锭桥、沿什刹海向南行,不远,便到了北京面积最大、最有气派的王府——恭王府。



我欣然入府,收伞入水榭,在回廊踱步。透过柔细的雨帘,似看到当年和中堂在亲随的拥簇下,用洋人进献的望远镜搜寻着万福园“万只蝙蝠”的情景。



绕过蝠池、登上以蝙蝠身形为载体的邀月台,我十分留意后面的蝠厅。据说,第一万只“蝙蝠”的栖身处,只有造园的主人——和珅知晓。我正在观览长廊雕版上难以计数的蝙蝠,旁有解说员娓娓道来……



当年,和中堂曾提出,在设定第一万个“福”时,不用蝙蝠木雕,而是用康熙大帝手书的“福字碑”,作为“福”的尾声。被称为“皇家镇宫之宝”的福字碑,究竟何时被和珅窃为己有,以致他既把它放在园中心处,又不愿让他人获知?史料及逸闻都没有记述,由此,成为恭王府一大谜团。我正在迷惑时,听一位风度翩翩的长者与陪同者悄语:“第一万个‘福’被巨岩所压,不见天日,不是好兆头啊!”



就植被而言,仲秋的王公府邸,与街市相同,难免寥落。水榭前的碧荷与垂柳,已显疲惫形态。由此,让我想起晚清“小东山隐士”谢道隆那首《红楼梦分咏绝句题词》:“汊海方塘十亩宽,枯荷瘦柳蘸波寒。落花无主燕归去,犹说荒园古大观。”该诗的原注特指出;“十汊海,大观园遗址……”



短短10余字,不知是否点击出令红学派与学术界争议至今的不解之谜?




我在气势显赫且幽深的王府里独行,试图追寻《红楼梦》中那座名园的影子。于是,扫视树池石水、亭楼堂榭、苔藓藤萝、戏楼壁画……恍然走入“大观园”内的秋山曲径……



一阵西风袭来,落叶纷然如雨。我陡然清醒,园中哪里有柔吟浅唱?哪里有环佩粉黛?眼前多见秋园萧索、人去楼空!旷世名著中的大观园究竟在何处?我仰天叹问。随园老人留下“江宁随园乃大观园”之说法;俞平伯坚持“大观园虽在北京,但书中也有江南景色”之疑问;曹聚仁发出“大观,乃作者所见园林集大成之意”的论断;红学大家周汝昌认定“大观园即恭王府”……无休止的争执、此起彼伏的探究,真的有点儿像秋夕古道的风雨,从八方汇聚,又散落于四野,最终茫然不知所往。唯有被霜色染红的枫栌、被寒雨浸透的海棠,在潇潇洒洒、绵延不断的相互倾诉里,对此疑问,心知肚明。



我走出恭王府,撑伞东行深巷,秋雨去而复返。当踏过银锭桥,伫立于后海北岸思绪茫茫时,不远处的广化寺,传来佛乐古曲。深沉、悠扬、厚重、庄严……瞬间,我眼前一切景观如梦如幻,心境渐渐空明……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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