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阿哥”混迹什刹海
什刹海恭王府东侧有一座蒙古王府——阿拉善王府(现址为毡子胡同7号)。阿拉善是阿拉善和硕特旗的简称。清康熙年间,为嘉奖阿拉善第二代札萨克多罗郡王阿宝征战有功,拨银在此修建府第,时称罗王府。光绪年间成为皇储、只差一步登上皇位的大阿哥溥儁[jùn ](古同“俊”),曾居住在这里。
溥儁,第二代惇亲王奕誴之孙。其父载漪由慈禧降旨,过继给瑞敏郡王,承袭其郡王爵位。因“述旨误”,把“瑞”字写成了“端”字,慈禧是金口玉言,更改不得,从此载漪被称为“端王爷”。载漪娶妻承恩公桂祥之女,是慈禧的内侄女。有了这层姑表亲,载漪与家人自是身价看涨。
戊戌变法后,慈禧一直打算废掉光绪皇帝,于是想出了为早已去世的同治皇帝立皇太子的妙计。她所立的就是载漪的儿子溥儁。光绪二十五年(1888)年初,慈禧把侄外孙溥儁接进皇宫,准备取代光绪为帝。不想英、法、美、日联合抵制,拒绝进宫道贺。慈禧怕生事端,便未给溥儁加“皇太子”的敏感称号,只称“大阿哥”。溥儁之父载漪送儿子进宫,望子成龙,眼见洋人坏了他的好事,便极力主张利用义和团排外,围攻驻京外国使馆。慈禧受其影响,继而引发了“庚子之变”,八国联军攻占北京。
惇亲王奕誴桀骜不驯,性格超俗,其孙溥儁与其一脉相承,也是一个我行我素,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之人。他随同慈禧住在颐和园时,张口把皇帝光绪辱骂为“鬼子徒弟”,惹得慈禧发怒,让人抽了他20鞭子。随慈禧西逃时,他又出尽洋相。逃难的队伍本就狼狈不堪,凄惨沮丧,溥儁却全然不觉。他的随行轿车上满载了玩具,有乱叫的板凳狗,鸣啭的百灵鸟,葫芦里长鸣的蝈蝈和“油葫芦”。还一犯戏瘾就唱上一通,不但有板有眼,还带念锣鼓经。戏唱够了,便敲手鼓或吹唢呐。唢呐一响,乌啦哇啦,给逃难的大军平添了送丧的气氛,让随行的宫女替他捏一把汗。幸而没被慈禧听到,不然一顿打是少不了的了。到西安后,溥儁与当地戏子、地痞混得烂熟。他带一帮太监到城隍庙看戏,因争座位与园主打斗,还封了全城戏园。看到他的种种劣行,当时就有人预言:“这个候补皇帝早晚得废了!”
果不其然,1901年9月《辛丑条约》签订后,慈禧为讨好西洋各国,将主张与八国联军作战的载漪“发配新疆、永远监禁”。继而,慈禧在年底回京途中,降懿旨撤销了溥儁“大阿哥”的名号。溥儁离京时,前呼后拥,煞是威风,回城时夹杂在下人堆里,垂头丧气。
此时载漪居住的端王府(现址为官园中国少年活动中心)已被八国联军焚毁,被罢黜出宫的溥儁无家可归。慈禧下诏令其“认祖归宗”。溥儁得以回到其祖父的惇亲王府(朝阳门内烧酒胡同)居住。不久,溥儁得到父亲来信,知太后已默许他投亲到内蒙古阿拉善族罗王府(载漪的福晋系罗王胞妹)。此时,他父亲生活安宁切盼父子相见。溥儁遂北上内蒙古省亲。后与罗王之女喜结良缘。溥儁夫妇返京后,即住在后海阿拉善王府中。
辛亥革命以后,溥儁以自己是前清“大阿哥”的金字招牌,在北洋军阀几届政府中担任参议,可以拿到大笔津贴,加上罗王爷给女儿的陪嫁、赠礼和惇王府分到他名下的地租等。这几项钱款数目可观。丰厚的收入让溥儁忘乎所以,挥金如土。他终日下馆子、捧戏子、抽大烟,很快把家当“踢蹬”(指糟糠)一光。参议也被免职。接下来,他变卖惇王府的房产,继续吃喝玩乐,直至穷困潦倒。
1924年,走投无路的溥儁拉下脸皮,向妻弟塔王塔旺布里贾拉(时任蒙藏院总裁)求助。经小舅子恩准,夫妇住进塔王府,并获得一些资助。溥儁每日去什刹海前海东沿的“杨小楼”茶楼喝茶。尽管囊中不足,也还是要摆谱。自带茶叶,叫茶倌单沏,天天固定时间到,固定位置到,闷头喝茶嗑瓜子,从不与任何人打招呼。后来,他又经常溜达到一溜胡同路北的广庆轩书茶馆,喝茶听评书。书友们爱拿这位落魄的“大阿哥”开心,见他进门便说:“万岁爷驾到!”并让他坐在正中间八仙桌的正座上,还让两位出了宫的太监左右陪着他。溥儁离去时,书友也打哈哈说:“万岁爷起驾回宫啦!”这时的溥儁已被生活磨砺得没了脾气,对这些搞笑,不但不介意,还曾表露厌恶宫中生活,说他根本对那个玩意儿(当皇帝)没有兴趣。
溥儁这种清苦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。塔王去世后,也断了他仅有的一点经济来源。这位溥儁好日子能过,没钱也能想辙,竟挑着酱菜坛子,卖起卤虾、臭豆腐。他在鼓楼、后门桥一带胡同里,一边走动,一边吆喝:“臭豆腐——酱豆腐,卤虾——小菜儿——酱黄瓜。买臭豆腐——香油白饶呦!”他吆喝得有板有眼,韵味十足。越是有人凑上来,他越是唱得来劲,也算是一种活力发泄,自娱娱人吧。
塔王在时,溥儁夫妇住在上房,有下人伺候。塔王不在了,丧事刚办完,溥儁夫妇即被“请”到马号房小屋安歇,形同马夫。溥儁接受不了这种待遇,很快便积郁成疾,一命呜呼,而后草草埋葬。
来源|什刹海的传说和故事
作者|于永昌